“汽车城”陷落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这位美国人心目中的硬汉牛仔，用他那极具感召力的沙哑嗓音念出，“我们不会被一拳击倒，当我们重新爬起来，全世界将听到我们引擎的咆哮声。”

　　然而，金融危机过去近5年，这个被“击倒”的“汽车巨人”，却依然在泥泞中挣扎。

　　19日，底特律市宣告破产，创下了美国历史上最大的一桩城市破产案。

　　底特律市政府目前的长期债务高达180亿美元，这座曾经的全美第五大城市，如今人口仅剩鼎盛时期的一半。

　　底特律位列福布斯杂志评选出的“2013年全美最悲惨城市”第一位，而仅仅在两年前，该杂志还将底特律市长戴夫•宾的头像作为封面，并且为封面文章起了个悲情的名字--“希望之城”。

　　“当下，最紧要的便是生存下去。”面对庞大的债务，这位曾入选NBA名人堂的传奇市长无奈地说。

　　而真正带领底特律走出困境的重担却落在了这座城市的“紧急管理人”凯文•奥尔身上，这位4个月前由密歇根州州长紧急派往底特律解决财政问题的“救火队员”，如今不得不通过破产保护来继续实施他拯救这座城市的计划。

　　奥尔对说，他希望在六到八个月的时间内使底特律脱离破产保护。但有市政破产专家认为，这样的可能性不大。近期，包括阿拉巴马州杰斐逊县和加利福尼亚州斯托克顿在内的申请破产保护的地区，要么用了超过一年的时间才脱离破产保护，要么仍在破产保护程序中。

　　接下来，奥尔还将面临更为艰巨的挑战，包括如何与债权人、养老基金持有者、工会进行谈判重组债务、顶着骂名变卖城市资产(其中可能包括底特律动物园、一幅梵高的名画以及历史遗迹韦恩堡等)，以及尽快使底特律的财政状况好转起来。

　　底特律宣布破产财政收入不足是最大诱因

　　18日，底特律“紧急管理人”凯文•奥尔根据美国《破产法》第九章，向联邦法院申请立即将底特律市置于破产保护之下，这标志着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起城市破产案诞生。

　　最终的决定仍将由底特律市所在的密歇根州州长里克•施耐德做出，在一段视频讲话中，施耐德说，“这是非常困难和痛苦的决定，但我相信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方案了。从财务角度来看，请原谅我的直率：底特律破产了。”

　　底特律市的破产，似乎是所有人预料之中的事，风险投资公司洛克首席执行官马修库仑说，这座城市已经“结构性破产”很久了，“现在我们终于承认了这样一个事实。”

　　实际上，从过去的60年来，底特律，这座汽车城，便一直在走下坡路，随着传统汽车工业的日益衰落，底特律失业人口增加，城市人口不断萎缩，财政收入窘迫，犯罪高发，而这样的状况在金融危机期间更是进一步恶化。

　　金融危机过去4年后，底特律的问题却在继续发酵，这座城市依然在与暴力犯罪和高失业率做斗争，城市人口进一步萎缩，房地产价格在过去三年，进一步下跌了35%，目前的中位数是4万美元。大底特律地区2012年失业率达到惊人的17.8%，远高于美国7.8%的平均失业率水平。

　　根据底特律市政府的报告，居住并在底特律市区工作的仅有7万人，而有近30万人居住在底特律北部及西南部。因此，在底特律市工作，但却居住在大底特律地区的人口比例近80%，只有不到20%的人工作和居住都在底特律市内。

　　暴力犯罪活动猖獗，也是令人们不愿留在此地的重要原因。由于地方财政捉襟见肘，底特律的警力被大幅削减，从2000年起，底特律的警力减少了三分之一。很多地区甚至成了没有警察管辖的“犯罪天堂”。根据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报告，底特律每年每10万人中，便会发生1052起暴力犯罪事件。

　　高失业率、高犯罪率导致城市中居民外流，这进一步减少了财政收入来源，而财政状况恶化，则更进一步地使上述问题严重化，形成恶性循环。

　　事实上，底特律所面临的问题由来已久，以汽车工业为核心的经济驱动模式，在过去40年中，一直处于衰落，其背后原因是美国汽车业的不景气。经济增长乏力令地方政府的信用状况堪忧，早在1992年，评级机构穆迪便将底特律的政府债券评级下调至垃圾级。

　　根据底特律市报告显示，其财政收入近几年呈持续下滑走势。从金融危机前的2007-08财年的31亿美元，下降至2012-13财年的25亿美元。

　　其中房产税收入从07-08财年的2.45亿美元，下降至2012-13财年的1.9亿美元，收入税由2.77亿美元，下降至2.29亿美元。赌博税从1.93亿美元，下滑至1.72亿美元。

　　报告指出，房产税收入的下滑主要受房地产市场衰退影响，而收入税及赌博税的明显减少则反映了人口外流的趋势。

　　有分析人士指出，底特律缺少财政收入是目前一切问题的根源所在。有专家指出，底特律特殊的就业结构，造成了其财政收入不足的困境。与美国其他前20大城市所不同的是，底特律市雇佣人数最大的机构是公共服务机构，如政府机关、教育机构、医疗保障中心等，而这些机构通常不向地方政府纳税。

　　根据底特律市2012年的财报显示，该市前十大雇主中，只有克莱斯勒集团和DTE能源公司是企业，其他均是政府和公共性质机构，包括市政府、公立学校、医疗中心、联邦政府、密歇根州政府等。

　　雇佣人数最多的是底特律市政府，达11000多人，占全市总雇佣人数比例的4.1%。而克莱斯勒集团和DTE能源公司雇佣人数仅占不到3%。

　　与债权人纠葛

　　底特律宣布破产后，随即而来的是其180多亿美元的长期债务和数十亿美元的短期债务将如何偿还的问题，这一问题涉及到十万余债权人。

　　底特律市将决定，各种不同期限，不同担保类型的债务偿还的优先级目前，底特律市已经和部分有担保的债权人达成了3.4亿美元偿还的协议，债权人将获得所持债权的75%的偿还。

　　但与无担保债权人的谈判，则陷入了僵局，底特律市提出的方案是，对110亿美元无担保债务，仅偿还20亿美元。

　　“这个方案基本上是强迫债权人集体抵制，”持有底特律市政债券的投资公司伯恩斯坦的债权研究部门总监乔罗森布罗姆说。

　　为了偿债，底特律可能将不得不面临变卖城市资产的情况，数周前，奥尔曾提议称，倘若底特律申请破产保护，那么该市美术馆的艺术品将被拍卖。此事曾一度引发强烈争议。

　　据了解，底特律美术馆是由一个非营利性机构经营，但是馆中艺术品归政府所有。奥尔声称，所有此类事情都在商议之中。

　　目前，底特律市已经开始出售闲置的消防车库。尽管现在所有的出售计划还只是停留在提议的阶段，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该市将出售一切能出售的资产。

　　就在底特律宣布破产之前，底特律市政府和其债务持有人之间甚至在为了破产“赛跑”，代表底特律市养老基金的一名律师，曾试图向法院申请“临时禁令”，以阻止底特律市政府破产，但底特律市政府比原定日期19日提前了一天便提交了破产保护申请，让债权人措手不及。

　　“我们已经尽我们的最快速度了，但还是晚了一步。”这名律师说。

　　有律师甚至认为自己被欺骗了。因为在“临时禁令”紧急听证会开始之前，代表底特律市政府的律师申请了5分钟的“休庭”，而就在这短短5分钟时间内，底特律市向联邦法院递交了破产保护申请，使得债权人一方企图阻止的努力无功而返。

　　有破产和债务重组专家认为，此次破产案，将触发债权债务人在联邦法院中的新一轮争斗，在债务如何偿还，以及过去被认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公共养老金是否安约支付等问题上，这一案例可能创造前所未有的先例。

　　“我原本打算今年10月份退休，但现在我不确定了，脑中有很多的疑问。”50岁的底特律居民赫伯特•詹宁斯说。

　　这一破产案甚至已经引起了白宫的注意，白宫发言人说，“总统和总统高级顾问团队正在密切关注底特律破产的进一步动向。”

　　底特律“救火队员”的艰巨任务

　　在这桩创纪录破产案中，曾被密歇根州州长亲自派赴底特律解决财政问题的凯文•奥尔，最终未能力挽狂澜。作为一名拥有14年丰富经验的企业破产律师，奥尔曾帮助解决克莱斯勒破产案，似乎是解决底特律问题的最佳人选。

　　但实际上，从奥尔4个月前走马上任的第一天起，对他的反对声就不绝于耳。自从奥尔来了底特律后，底特律市政府门前就开始陆陆续续聚集起抗议的人群。

　　“市长出卖了这座城市。”一位名叫里克的抗议民众说，他手中的标语写着“把底特律还给我们。”

　　底特律民众对于被州政府接管无法接受，“这是我们的底特律。”一位名叫路易斯的抗议者说。

　　不仅是普通民众，奥尔的到来也引起了部分政府工作人员的紧张。因为这位“紧急管理人”，拥有直接解雇政府工作人员的权力。

　　目前，他还没有对市长和市议会成员开刀，他们的薪水依然正常支付，但他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在当前的情况下，需要由民众来投票选出能真正解决问题的人。

　　除此以外，他还有权对部分债务条款进行重新谈判，以及变卖城市资产。

　　有分析认为，从州政府赋予这位“紧急管理人”的权力不难看出，州政府期望底特律的问题能够得到立竿见影的解决，即使这样做的代价可能是引起当地民众的不满甚至抵触。

　　而与州政府希望问题尽快得到解决的想法所不一致的是，底特律市政府却有着自己的打算。

　　事实上，对于底特律目前的现状，市政府早已在2010年起便开始采取措施予以应对。底特律工程项目于2010年创建，该项目由现任底特律市市长戴维•宾牵头组建，其委员会共有14名成员组成，分别来自企业界、非盈利性组织、政府等领域，该组织的共同目标是应对底特律市目前的不利状况，并在长期试图实现底特律市的复苏和转型。

　　“毫无疑问底特律正面临重大挑战。”宾说，“底特律正处在转型期，而这一轮转型将由一系列重组计划来推动。”

　　去年底，该组织发布了一份名为“底特律未来城市”的长期发展计划，这份计划的时间跨度长达50年，分别从经济增长、土地使用、城市系统、居民状况、建筑资产等5个方面进行全面的部署和规划。

　　该份发展计划将未来50年分为4个时期，第一个5年内是稳定期，在这一阶段的主要目标是使得当前的不利状况不再继续恶化，包括住房废弃及回收率降低。接下来5到10年的目标是改善，包括刺激地方企业发展、区域性的住宅中心开始逐渐形成，人口密度增加、公共交通设施进一步完善。而从2030年起到接下来的10年间，是巩固阶段，包括失业率持续降低、居住人口稳定、水利、能源、通讯等一系列公共设施设施网络进一步升级。最终目标是到2050年，底特律重新成为全美最具竞争力城市，并且在科技、创新领域成为全球的领导者。

　　然而，在50年后的美好图景到来之前，底特律不得不经历这样痛苦的过程，在接下来14个月的任期内，这位“紧急管理人”将面临的艰巨挑战还包括，如何保证基本的公共服务，包括医疗、教育和治安不受影响，同时，尽快使底特律的财政状况真正好转起来。

关键词：汽车,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