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冶纸业百亿贷款危机发酵 国资委银监会介入

　　9月18日，由银监会法规部牵头，19家银行机构在北京召开了中冶纸业债权银行座谈会。这是中冶纸业债务危机爆发以来，首次由银监会牵头组织的债权银行会议。

　　2013年3月，中冶纸业以央企内部整合方式，整体从中国冶金科工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中冶科工)无偿划转至诚通集团。划转时，中冶纸业资产总额194.1亿元，负债总额186.41亿元。其中银行及金融机构债务145.65亿元。

　　6月起，中冶纸业集团本部以及子公司开始停止偿付大部分银行到期贷款和利息，导致其在各家银行的贷款陆续出现逾期(详见本报6月26日《银河纸业陷40亿债务危机新股东被指“金蝉脱壳”》)。

　　中冶纸业集团本部以及核心子公司银河纸业债权银行分别成立债务处理工作小组，并与诚通集团沟通，沟通无果后，问题被反映到国资委、银监会、山东省政府，三省部单位介入协调。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诚通集团有预谋、有计划地逃废银行债务甩包袱，还是中冶纸业企业经营和财务状况极度困难，按时还本付息存在很大难度？外界只能“雾里看花”，如果是前者，诚通集团该承担怎样的责任，如果是后者，银行是否又应该按照市场化的原则承担风险？这或为未来经济转型中的企业整合重组提供借鉴。

　　107亿债务详解

　　根据记者拿到的中冶纸业贷款情况资料显示，截至8月30日，中冶纸业集团本部及其子公司银行及金融机构债务余额共计107亿元。其中，集团本部余额50.6亿元，子公司银河纸业39.2亿元，宁夏板块9.9亿元，其他7.3亿元。虽然部分银行贷款已逾期三个月，但各银行贷款分类目前还是关注类贷款。

　　具体到各家金融机构，贷款额度比较大的农行，累计贷款余额13.04亿元，交行及交银租赁累计提供融资15.8亿元，此外，北京农商行、民生银行、宁波银行的贷款额度均超过5亿元。值得注意的是，光大银行贷款余额7.6亿元，但光大并未出现在北京中冶纸业债务问题工作组中，消息称，光大银行到期贷款已经正常倒贷。

　　百余亿债务中，除了银行贷款外，还涉及信托、融资租赁等融资方式，主要发生在子公司银河纸业的债务中。

　　不过，作为一家央企，信托、融资租赁等也只能充当银行资金的通道。据了解，兴业信托1.87亿元和中粮信托2亿元的信托贷款，都来自兴业银行；新时代信托1.99亿元的信托贷款则来自浙商银行；交银租赁和招银租赁的融资则主要是股东行的安排。

　　6月起，中冶纸业集团本部以及子公司停止偿付到期贷款和利息后，北京集团本部债权银行和山东银河纸业债权银行迅速联合成立债务处理小组，与诚通集团沟通。

　　北京银行业中冶纸业债务问题工作组由农行北京分行、交行北京分行、北京银行、北京农商行、民生银行总行营业部、平安银行北京分行、渤海银行北京分行、宁波银行北京分行、江苏银行北京分行组成，在6月底向北京市银行业协会提出了维权申请。

　　随后，诚通集团分别向银监会和北京市银行业协会发送了《关于解决中冶纸业银行负债问题的请示》和《关于恳请帮助协商解决中冶纸业银行负债问题的函》。

　　北京银行业协会也先后两次举行中冶纸业债务问题工作组会议。但债权银行代表认为诚通集团在协商解决中冶纸业银行债务问题方面缺乏诚意，始终没有提出实质性内容和方案，建议协会要求其在规定时间内制定出偿还贷款的可行性方案，再就具体问题进行协商、讨论。如果诚通集团在规定时间内未作出明确答复或提出具体方案，协会将立即向相关企业发出警示通知。

　　而山东银河纸业债权银行方面，6月初拒绝了诚通集团单方面提出的关于银河纸业的重组方案，具体内容为：诚通集团计划成立新公司诚通银河纸业有限责任公司，承接银河纸业约18亿元的债务和经营性资产，老公司承担剩下的债务。自2013年3月21日起，债权银行贷款按基准利率下浮30%执行，债权银行对继续由老公司承担的原债务按停息处理，到期后续贷。

　　7月份，山东聊城市长王忠林又带队赴北京与诚通集团董事长马正武进行了协商。诚通集团提出：对中冶集团担保及房地产抵押的项目贷款3亿元、金融租赁融资6.7亿元融资优先归还，其他贷款可能会有较大损失。最后，沟通取得实质效果。

　　保持沟通的同时，北京银行、宁波银行、民生银行、渤海银行等债权银行分别对中冶纸业及其子公司提出了诉讼。

　　三大省部单位介入

　　进入8月份，随着债权银行提取坏账日期的迫近，债权银行和诚通集团的矛盾开始激化。山东省政府、国资委、银监会纷纷开始涉入。

　　8月8日，银河纸业各债权银行联合上书山东省金融办、省银监局、省银行业协会等主管部门《关于诚通集团重组中冶银河纸业公司逃废银行债务的报告》，引起山东省政府高度重视。

　　随后，山东省政府致函国资委，在《山东省人民政府关于中冶银河纸业有限公司有关情况的函》中提及以下内容：“自4月份以来，银河纸业接连出现资金紧张、贷款逾期、产能急剧下降、职工多次大规模聚集上访等问题。”“银河纸业所在地临清市政府准备了1亿元的过桥资金，先后借款0.3亿元用于银河纸业缴纳电费和偿还部分到期银行贷款、利息，对应缴税采取了缓交措施。”“诚通集团提出的所有重组或者重组方案均凸显悬空、逃废银行债务意图。”

　　因此，函中建议国资委“坚持依法办事，反对和制止逃废银行债务的意图和行为，督促诚通集团以及中冶银河尽快归还债权银行逾期授信和欠息。”“坚持稳定压倒一切，确保不发生大规模进京到省群体上访事件，切实守住不发生区域性、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底线，共同维护良好的金融环境，维护央企良好形象。”

　　据报道，9月3日，银企双方在山东临清市召开座谈会，商讨解决方案。当日，中冶纸业董事长严肃出席座谈会，这位3月份“空降”至中冶纸业的董事长曾任诚通集团财务高管。但此次座谈会上，严肃只是陈述了诚通集团接收中冶纸业的来龙去脉，从财务状况等方面阐述了公司面临的困境，重申了中冶纸业在处理银河纸业债务问题上的原则等，表示希望银行代表们畅所欲言，他会把大家的意见带回去向高层汇报。这再次引起债权银行的不满。

　　北京方面，8月24日，国资委致函银监会，在《关于商请支持解决中冶纸业集团公司重组有关债务问题的函》中表示：“在处置债务方面，诚通集团按分类分情况解决的原则，派出专人奔赴全国各地与20多家银行从总行到分支行各层次积极进行接触商谈。但由于中冶纸业负债数量较大、企业经营和财务状况极度困难，按时还本付息存在很大难度。自6月起，中冶纸业及其所属子企业陆续出现贷款逾期，部分金融机构债权人在不了解企业真实经营情况、也未与诚通集团充分沟通的情况下，在多地通过多家法院查封冻结企业资产，并起诉中冶纸业和诚通集团，甚至限制下属分支行对诚通集团及其他成员企业授信，个别媒体也对中冶纸业重组作了片面报道，对推进中冶纸业资产和债务重组产生不利影响，加剧了中冶纸业的困难局面，也给诚通集团正常经营带来影响。”

　　“希望银监会协调各银行区别对待中冶纸业和诚通集团其他所属企业，不得以任何方式明示或者暗示所属分支行在无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单方面改变对中国诚通及所属企业的贷款条件。”上述函件称。

　　事情的进展并未至此有所改观。9月3日，北京银行协会向中冶纸业、诚通集团以及关联公司北京兴诚旺实业有限公司(下称兴诚旺)发布《维护金融债权警示通知》，希望他们在接到通知后15个工作日，研究制定债务解决方案并与债务问题工作组联系沟通，以有效措施确保金融债权安全。如果逾期未采取有效措施，协会全体会员单位将采取以下一项或者多项行业维权措施：一,内部通报；二,公开曝光；三，停止办理融资业务；四，停止开立新的银行账户；五，对已开立的银行账户停止办理对外支付；六，向中国银行业协会、其他省市银行协会通报进行联合维权，向立法、行政和司法机关提出建议，通过行政和司法手段共同制止侵权行为。

　　9月5日，诚通集团回函北京银行业协会，在关于《维护金融债权警示通知》的复函中称，欢迎债务工作小组共同参与中冶纸业重组资产处置工作。希望北京行业协会协调尽快召开债权人会议，由中国诚通进一步说明情况，共同商讨债务解决原则，达成解决方案。在债务解决方案未达成一致前，希望债权银行不要采取过激行为。

　　9月18日，银监会首次牵头召开19家银行总行级别的座谈会。会上，债权银行一致要求由银监会牵头，成立债权维权机构共同协商解决中冶纸业债务重组问题。但银监会相关领导表示，银监会作为行政部门不宜介入银企债务形成的民事纠纷，目前只能发挥协调作用，将各家银行的态度和建议向上级和相关部门反映，并与国资委等相关部门进行沟通，协调解决中冶纸业的债务问题。

　　同时，银监会表示支持各债权银行的维权行为，建议由各家银行共同协商，推选一到两家债权银行作为牵头行成立中冶纸业债权银行委员会。最后，债权银行代表初步同意银监会提议的，由目前债权金额最大的五家债权银行或由处理经验丰富的工行、中行担任牵头行的建议。

　　重组疑云

　　事情演变至此，主要原因之一在于，债权银行不认同诚通集团重组中冶纸业的思路和做法。

　　3月8日，国资委批复同意将中冶纸业100%国有产权无偿划转至中国诚通。中冶纸业旗下子公司包括上市公司*ST美利、银河纸业、崃山纸业、美利浆纸等。

　　中国诚通则是经国务院国资委批准、唯一拥有林浆纸生产、开发及利用主业的央企。纸业板块已拥有三家上市公司：冠豪高新、粤华包B、岳阳纸业。同时，中国诚通也是被国务院国资委确定为国有资产经营公司试点单位，已经主导重组了多家央企和央企二级公司，包括先后托管、接收了普天集团部分企业、寰岛集团、中唱公司、中企国际、中包公司、中商集团等中央企业，托管华诚公司，积极参与国药集团、北车集团、农业银行等IPO项目。其林浆纸主业板块也主要是通过一系列并购重组打造。

　　根据诚通集团发给北京银行业协会的《关于恳请帮助协商解决中冶纸业银行负债问题的函》，诚通集团的思路是：“对于银行债务的重组，我们拟按市场化原则，分类分情况解决，最大限度保全银行债权：对于支持后可持续经营的企业，保证按期还本付息，如：美利股份；对于重组后可持续经营的企业，在最大可承受限度内承接银行债务，可以采取新设重组或破产重组的方式，如：银河纸业；对于有担保的银行债务，债务人无力偿还的由担保方偿还，希望银行免除利息，如：美利浆纸；对于有抵押物的银行债务，其中抵押物是持续经营所必需的，相应债务随抵押物保留或转移至生产主体，若抵押物无法继续运营的，处置抵押物偿还；中冶纸业还将对辅业资产和低效等剩余资产进行处置变现，偿还债务。”

　　但是，在9月18日的座谈会上，债权银行代表们也详细阐述了他们的质疑：诚通集团在处理划转资产债务问题过程中，是否存在通过提前转移、查封优质资产，并抽逃实体企业经营资金、人为恶化企业经营等方式，有预谋、有计划地逃废银行债务甩包袱的意图；关于科工集团给予的48亿资金使用，没有有效的用于处理债务，个别银行反映以上资金目前用于购买理财产品。

　　以中冶纸业下属子公司银河纸业为例，涉贷银行反映，银河纸业2011年到2013年3月末，月均回笼贷款在5.07亿元左右，但4月份以来回笼款不再向辖区涉贷银行账户回流，且诚通集团拒绝为中冶纸业提供担保。

　　曾有当地银行业相关人士向媒体透露，自年初接收银河纸业后，诚通便通过多种渠道抽调银河纸业流动资金4.16亿元；4月28日和5月13日分别提前归还中冶集团提供担保的项目贷款共计1.6亿元，并通过中冶纸业借用银河纸业的流动资金2.56亿元等方式，致使银河纸业流动资金急剧缩减，企业现金流紧张。

　　另外，2月26日，按中国诚通的要求，中冶纸业原股东中冶科工将原拟定作为此次重组对价的48亿元资金划拨至新成立的兴诚旺公司，兴诚旺对中冶纸业债务却不承担任何清偿或担保责任。

　　银行方面还称，诚通集团还转移了中冶纸业的核心资产。3月7日，在完成控股股东变更手续当天，中国诚通以一份公证债权文书向北京市二中院申请冻结了中冶纸业11家子公司股权及美利股份上市公司股票，冻结股权价值超过申请标的金额6亿元。当银行提起债务诉讼时发现，这些资产已经无法用于偿债。

　　在处理中冶纸业另一家上市子公司*ST美利的债务方面，诚通集团却比较积极。

　　先是*ST美利接受控股股东中冶纸业的委托，管理其在美利浆纸合法拥有的83.37%的股权对应的全部管理权益，随后*ST美利又公告称拟公开挂牌出售美利浆纸16.63%股权。与此同时，*ST美利对中冶纸业其他子公司宁夏美利纸业集团环保节能有限公司、宁夏美利科技印刷包装有限公司、中冶纸业成都销售有限公司的债务合计658.6万元转让给中冶纸业，将享有的美利浆纸、崃山纸业1357.6万元的债权转让给中冶纸业用以偿还欠中冶纸业的债务。由此，*ST美利与宁美利浆纸、崃山纸业等公司间不再存在债权债务关系，与中冶纸业的债务余额为9.1亿元。

　　此后中冶纸业将持有*ST美利9.1亿元的债权转让给兴诚旺，加上3月11日至5月29日，兴诚旺7次向*ST美利施以援手，累计提供借款4.55亿元，以致*ST美利共欠兴诚旺13.66亿元。

　　6月20日，*ST美利通过向兴诚旺非公开发行股票的方式，将兴诚旺对其的6.9亿元债权抵消，剩余5140万元认购资金亦由兴诚旺以现金补足。

　　而诚通集团方面，在给北京银行业协会的回函中称，截至8月31日，中冶纸业银行债务由划转时的145.7亿元降至107亿元，净减少38.7亿元，主要解决中冶科工担保债务和涉农涉灾欠款。诚通集团已按照重组方案积极推进资产处置，并保证全部资产处置所得留在企业内部，优先用于职工工资，偿付债务，并已垫付2亿元用于解决职工安置、社保拖欠和职工安置，以维护稳定和正常经营，最大限度保障债权人权益。已垫付资金偿还银行债务26.4亿元。据了解，截至8月16日，中冶纸业宁夏板块第一期人员安置基本结束，妥善处置职工1700多人，其中1500人解除国有职工身份离开企业，中冶纸业本部职能部门由19个减少为3个，人员由80人减少为50人。

　　诚通集团还称，已招标选择了一家审计师事务所对中冶纸业及所属企业进行清产核资审计。清产核资工作预计9月底完成。

关键词：纸业,贷款,银行